秦无炎篇【二】

“魂引”秦无炎也曾有所耳闻。身为魔教三公子之一的毒公子，什么毒他没见过？又有什么毒他没有经历过？任何毒在他而言，都不在话下，唯独这魂引，正如李洵所说：有上千道原料，数十道工序，想要配置解药实属难于登天。因此有古籍记载：“魂引入体，噬魂夺魄，药石无医。”

虽然不知道李洵是从何处得来这毒，但既然他没有解药，秦无炎又何必多做停留。反正有鬼厉在，他也不会允许秦无炎杀了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还不如趁早离开的好。

再也不看地上那群焚香谷的人一眼，甚至就连与鬼厉道谢也不愿，秦无炎抚着胸口转过身迅速离开。

秦无炎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需要自己的“情敌”来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所有的狼狈和脆弱都会被这个“情敌”看完。

跌跌撞撞地在密林间前行，秦无炎步伐已然极度不稳，甚至没有办法快速行走，只能扶着一棵一棵的树踉跄往前走着。右手紧紧攥在心脏处，秦无炎只觉整个视线都模糊起来，眼前的棵棵大树在眼底扭曲，丝丝汗水也顺着他的额角溢出。

喘着气扶着一棵大树停了下来，秦无炎闭上双眼稍休息之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忙警觉地转身看去，竟见是鬼厉站在身后不远处。

秦无炎一愣，随即反应回神，勉强打起精神问道：“怎么，你想要亲手杀我？”

料想不到鬼厉居然跟了他一路，除了要来杀他，秦无炎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

鬼厉静静看着他，回答：“子时已近。”

“那又怎样？”

秦无炎轻轻一笑，笑意里满了酸涩、无奈与自嘲，“趁我无力反击，想要杀我，就动手吧！”

鬼厉抬头看了看天色，再看向秦无炎时，见他脸色已经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脸庞滑下，滴落入衣襟中。他的唇色和脸一样白，攥在心口处的手指关节因为力大而微微泛白，身体也微不可见地轻颤着……魂引的毒即将要发了。

“不动手吗？那就告辞了。”

秦无炎耗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几个字，整个人仿佛被抽空般，转过身咬着牙继续跌撞往前。

秦无炎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天下这么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知道鬼厉并没有离开，还不近不远地跟在他身后，但此刻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这些了，他迫切地需要一个隐蔽一些的地方，让他能安全度过子时。

好不容易在崩溃之前，秦无炎勉强找到一处树木较多之地，算不上太隐蔽，但已经算是方圆几里最佳歇息之处了。

秦无炎拨开一处从树上垂下来的枝叶，倚靠着一棵大树缓缓坐了下来，还未等他松一口气，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已从心脏处猛然炸开。

“唔……”秦无炎右手用尽全力攥在心口，整个人沿着树干倒在了地上，那种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心脏撕拉出去的痛感，是他这一生都未曾尝到过的，甚至比毒神给他下过的最剧烈的毒更为疼痛。

秦无炎心知鬼厉就站在外面，自己无力的脆弱和狼狈都被他尽收眼底。但即便如此，秦无炎依然不愿被他听到自己示弱的声音，咬紧牙关强忍着心脏处传来的巨大痛楚。

鬼厉就站在离秦无炎不远的地方，他清楚听见毒发时秦无炎口中溢出的那一记闷哼，也清楚看到秦无炎因毒发而倒地的痛苦。他就半卧在那棵树底下，整个人几乎蜷在了一起，右手紧紧攥着心口，左手死死抓着一旁地上裸露在外的树茎，脏乱的土屑因他的抓攥而挤入他的指间。

他的脸色白到如同蒙了灰，透着浓郁的死亡气息。鬼厉无声望过去，剧烈的疼痛已经令秦无炎整个人微微颤抖起来，他双眼骤地睁大，眼眶被血丝充斥的发红，甚至似乎有隐隐可见的泪光在眼底浮现。

鬼厉看着秦无炎眼底缓缓流淌着的泪光，那泪晶莹剔透，沾湿了他的眼睫，凝在眼角处似坠未坠……鬼厉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竟觉得，这一刻因疼痛而显脆弱的秦无炎透着摄人心魂的魅惑。

“唔……”巨大的疼痛迫使秦无炎闭上双眼，任凭泪水落下，也任凭自己的不堪被鬼厉尽收眼底。

他发誓他不是真的要哭，那只是疼痛带来的生理泪水，他没有办法忍住，也没有力气去擦拭。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忍受多久这痛楚，也不知道鬼厉会在旁边看多久，他只知道，此刻他恨不得昏过去，亦或者有个人来把他打昏也好……但即便如此，他宁愿痛死也不愿开口向鬼厉求助。

时间在这一刻慢到仿佛静止了一般，秦无炎从未觉得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慢，慢到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心脏里的每一丝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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