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腊月天气干冷,北风摧枯拉朽,将人的皮肉吹得发紧、发皱,腊肉一样泛着黄不黄红不红的色泽。

冉宝儿游魂一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每走一步小腹处便传来钻心的疼痛,双脚也已经冻得生疼。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人扫地出门,只是上次她还是完璧之身,如今却成了下堂妇,身体里的血还没有流干净,就被人迫不及待地扔出了门去。

“我到底哪一步走错了……凭什么……”

她喃喃自语,回想闺中无忧无虑的岁月,京城这些荒唐的日日夜夜,忽然就觉得心灰意冷。完了,一切都完了,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再没有别的指望了。

路旁不知是谁的府邸,高门大户的真气派,门钉应该是纯金打造的,耀眼的色泽晃的人眼睛疼。北京城可真大呀,达官贵人也多,一砖头下去能拍死好几个谢琅那么大的官儿。这里是他们的北京城,不是徽州府歙县商户之女冉宝儿的北京城,这里容不下她。瞧,就连那门口的石狮子都在挤眉弄眼地嘲笑自己呢。

冉宝儿往前走了两步,心道你笑得对,我的确是不如你的,我活着也没意思了……想到此处,忽然后退一步,猛地向前撞去。

“宝儿!”

柳兰蕙连手中的包袱也顾不得,死命将女儿拉住。

冉宝儿使劲挣扎,柳兰蕙紧紧搂着她不肯放手,哭道:“都是娘造的孽呀!是娘害了你!你若是走了,娘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冉宝儿挣扎不动了,低声笑起来,随后竟魔障了一般冲着柳兰蕙放声大笑,“反正活着也没意思,不如一起死了干净!”

“好孩子,天无绝人之路!上次我们不也是被那贱人赶出了门吗?还不是好好活到了现在!福祸相倚,娘从前是怎么教你的,你都忘了么?动不动就寻死觅活有什么出息,只能教亲者痛仇者快!”

柳兰蕙说着竟照着她的脸不轻不重地打了一巴掌,“你才多大,就这么死了甘心么?”

冉宝儿挨了母亲的一个耳光,止住了笑,神志也清醒了些,方才哭着道:“可是、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呢?”

柳兰蕙瞅着女儿这个模样只觉心如刀绞,她的宝儿从前在闺中多么天真活泼,如今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呢,即便行差踏错,又何至于受到这样的折辱!

她心里恨极了,只能用掌心给她擦眼泪,将人扶起,劝慰道:“不哭,有娘在呢,咱们先找一个住处再说。”

母女俩相互扶持着在寒风里又走了几步,想着去旁边一家面馆吃一碗热汤面,正探头探脑往里瞧,忽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差点与她们撞个满怀。

站定了仔细去看,只惊讶道:“你们怎么……”

“爹!”冉宝儿惊喜地叫出声来,一头扎到冉常怀里呜呜痛哭。

冉常疼爱幼女,见状忙用外袍将孩子裹住,看向柳兰蕙手里包袱,皱眉问道:“你们这是到哪去,姑爷没跟着么?”

冉宝儿已经委屈成了泪人,呜呜咽咽语无伦次地说起到北京后的经历,惹得面馆中的食客纷纷侧目。柳兰蕙急忙劝住,擦了擦眼角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老爷,咱们到客栈去慢慢儿说。”

到客栈后,冉宝儿问父亲带了多少盘缠,冉常说已经按照她们在信里嘱咐的,将能卖的都卖了,这些银两虽不够在北京城买一所像样的宅院,赁一个容身之地还是够用的。

冉宝儿心下稍安,神智也恢复如常,三言两语就将这些日子的遭遇与父亲说了个清楚。

末了又恨恨道:“姐姐自甘下流,不明不白地给人家生了孩子,谁知却是个死胎。哼!她自己没本事,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却又撺掇了沈昭华来害我!可怜我的孩儿,他在我腹中还不满一月……”

冉宝儿说到这里不由又捂住脸呜咽起来。

冉常被她哭得难受,不禁也眼泛泪花,咬牙切齿道:“这个贱人,和她那上不得台面的亲娘一样下作!我——”

他气愤难平,想说几句豪言壮语安慰小女,忽然想到那凶神恶煞的冯象山,心里对那素未谋面的段女婿怕得要命,话到嘴边又急忙住了口,一时沉吟无语。

柳兰蕙自是知道他的性情,也不指望他能拿主意,接口道:“我养了她一场,可毕竟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这孩子就算是白养了。老爷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不会不管老爷的。如今我们在京城无依无靠,不靠她还能靠哪个?那姓段的对她不错,只要她开了口,他给咱们置办一处宅子还不容易?租赁不是长久之计,这点银子也会坐吃山空,好歹安了家,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不待冉常答话,冉宝儿却急着摇头。冉常畏惧段不循,心里也是不情愿,看闺女如此便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冉宝儿擦了擦眼泪,“姐姐那人狼心狗肺,真要投奔她,我们一家三口入了段府岂不是任人宰割?”

柳兰蕙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宝儿!娘知道你不愿意看她脸色过日子,你以为娘就愿意?形势比人强,这不是没办法么?再说了,和实惠相比,脸色算什么?忍常人不能忍,方才能得常人不可得。”

“又来!”冉宝儿不耐地皱起眉头,“母亲误会我了,去是可以去,只是不能贸然登门。娘方才有句话说得不对,咱们在京城可不算是无依无靠,不是还有您母家的人么?女儿倒觉得,投奔姐姐之前,须得找个明白人好好合计一番才是。”

-

静临难产那日,那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报信人在大门口嚷嚷一阵就想溜,冯时岂能如他的意,当即就将人扣住关押起来,两天后又将那卖芝麻牛皮糖的货郎也擒住,稍微用了些手段,这俩人就将什么都招了。

柳祥没料到这俩人如此不中用,他早就见识过段不循的手段,眼见着这俩人也是平地消失,顿时吓得半死,连夜收拾了些金银细软,跑到乡下去避了一个多月。直到伍民来信儿,信誓旦旦说已经没事了,他这才战战兢兢地又重新回到宛平。

柳祥一回府就给伍民递帖子,邀他来家吃酒。

见到伍民,柳祥本就提起的心更是怦怦乱跳,“伍老爷,您的脸……”

伍民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本就是豚腮沼口王八眼,肿起来更没个人样。他闻言嗤了一声,撇着嘴斜了柳祥一眼,“所以我才告诉你,已经没事了。懂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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