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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言之奉命前往秭归殿的时候,恰逢连绵不断的细雨。
天地皆是淋淋沥沥的雨幕,打在宫墙围起平地上,泛起点滴涟漪。宁言之撑着一把六十四骨油纸伞,从宫墙耸立的走廊走向秭归殿,踏入宫门,恍如从水墨画中走出。
十七岁的许长歌,青云朝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殿下,此时高座椅上,被一群蓝衣太医所包围,脸上满是警惕,宁言之将药箱轻放置道桌前,眉目俊朗的青年一开口,什么警惕慌张一同消失于许长歌脑海中。
他说:“微臣宁言之,现给公主殿下号脉。”
人说野兽有种直觉,能觉察出他人对自己的善恶。许长歌想,她应该也有这种直觉,否则也不会在深宫中安然长大,于是这句话,奇迹般地抚平了她的惶恐不安。
宁言之,年纪轻轻却已是太医院的国手预备接班人,虽是医圣名家出身,却已远超父辈早已盛名在外,世人口中有名的神童,从小就聪慧,出生在医药世家,对药理很是精通。
许长歌倒是头一次见太医院添了新面孔,拜她那不曾见面的母妃早生所致,她身子一直是孱弱至今。
她母妃在天子少年时便与之相时,那是先帝暮年,神智失常,手弑无数皇子。尚是皇子的天子为避灾祸投身于将军府,与许长歌的母亲相识。
年少的爱慕总是一许终身,山无棱,天地合,当时的天子也的确是真心相待。只是人走茶凉,朝暮四季尚有变,更何况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心呢。
他从皇子至太子,多少风雨袭来,多少温柔可人的女子相待。许长歌的母妃一介将军嫡女的存在,不断提醒着天子那段寄人篱下的时光。
于是当初被捧在手上的金玉,被无常时光与人心磨成了败絮。
早已诞下的皇子,将军府的嫡长孙,无不在刺激着天子。
于是乍闻死讯,哪一点微不足道的忌惮参杂着愧疚变成了铺天盖地的伤心,天子将许长歌养于身边,事事亲力亲为,似乎在补偿着什么。
许长歌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多达三十人,还不时收到陛下的赏赐。宫中的老人偶尔窃窃私语,长公主这算是借母妃的死获了荣华。
私语传到天子耳中,一怒之下,杖毙了数十宫女太监,随后就再也无人提起许长歌那难产而死的母妃了。
瞧着宁言之站在一众太医里,如珠玉立于瓦砾间,一双桃花眼自带多情,却被他满身正气压下,全数的风流变成了俊朗端正。
她确实是不舒服,但是只是心情所郁,单纯不想喝药,太医院一群老头头都围着她转,千方百计让她喝药,只有宁言之,一袭绛紫色官袍,从太医院赶来,从一群老头中挤到了许长歌的面前,机械地给她把脉。
随后就是拿着一把戒尺打她的手心!
被打的第一下许长歌是懵的,准确来说是还在欣赏宁言之的美貌,感叹美男竟然主动拉自己的手,随后就是心中一怒,居然有人敢打她?
宁言之看着许长歌,墨色的眸子一片冷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殿下不喝药,这是不孝,打。”
第二下,许长歌依旧是懵的,因为压根没想到宁言之这个狗贼胆大到打自己第二下!
“皇上下令殿下好生养着,别再招惹了风寒,殿下不但不好生调养身体,还不喝药,加重病情,这是违命,打。”
当戒尺眼看着第三次要落下,许长歌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挣脱宁言之的手,迅速将自己的手抽回,那戒尺却突然袭向她的脑门。
许长歌记得很清楚,大厅里所有人死的一般安静,只有她吃痛地捂着额头,只听见清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医者父母心,殿下不喝药,不顺,打。”
“你居然打本殿下,你信不信本殿下……”
“殿下请喝药。”
温润的声音打断她的话,许长歌一怔,终是忍无可忍的抬起头看向宁言之。
戒尺又在她的眼前一晃,许长歌一个哆嗦,生平第一次吃瘪老老实实的喝药。
场上的太医各个笑得灿烂,在这日过后,每逢小公主传太医时,赞叹宁言之的办法,并央求宁言之前往医治。
艰难的喝药结束后,还没等许长歌发话,宁言之就再次自报家门起来。
“臣太医院宁言之。”
那双眸子波澜不惊,却也洞察人心到心底,许长歌心猛地一跳。
“好了,你完了,宁言之,本殿下记住你了。”许长歌目送着宁言之的离开,一边胡乱往嘴里塞着婢女拿来的甜点,压抑着嘴里的苦涩,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开始自己的复仇计划。
秭归殿内,许长歌故作娇柔的躺在美人塌上,目光却肆无忌惮地扫视着替她把脉的男子,灼灼的目光若化为实质,怕早已将面前人的衣服灼烧的片甲不留了。
“殿下的圣体并无大碍。”清冷的声音响起,宁言之缓缓起身,宽大的官袍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有条不絮地收拾着东西。
许长歌一看他的举动,便知此人又要地遁离开,忙不迭开口道:“本宫最近情绪不好,不用开服药吃吃吗?”她就是想与宁言之多待会儿啊!就这么难吗?
宁言之听闻此话抬起如玉般的脸看向许长歌,嘴角轻勾。
被这副模样勾的许长歌那还曾记得自己之前被这副表情之后的动作整的有多惨啊,眼睛都不带一点眨动的盯着宁言之,期盼着接下里的话。
“殿下欠虐吗?”
许长歌听后虎躯一怔,一脸惊愕的只呼出了句:“哈?”
“正常人对药避之不及,只有殿下,没有病却连续半个月让微臣开药给殿下,如果不是欠虐,那就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宁言之的声音很好听,泠泠如玉石相击。
许长歌一张俊脸被宁言之说的通红,她总不能说自己就是受虐,想追求他。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宁言之敢这么和她说话了,而她,不就是因为宁言之这种得不到而且还会狂傲不羁的被回怼的态度而爱慕宁言之的吗?
“殿下,如果没有事情,微臣就告退了。”宁言之说完,只见许长歌双手遮着通红的小脸,就知道这位殿下准没有在想什么好事,见她久久不回话,就立即背起医箱马不停蹄地离去。
“殿下,宁御医走了,殿下!”许长歌一旁的侍女眼瞅着宁言之离去,赶忙呼喊还在自己思维世界里菌菌酿酿的许长歌。
“什么,又走了?”
许长歌有些许懊恼,却又欣喜不少,这不正就说明她的第16次追求没有成功,宁御医依旧宁折不屈吗,果然还是她那个狂傲不羁又清洁的宁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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